沐奕言美美地睡了一觉,可能是田嬷嬷的话钻进了她的脑子里,她居然还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穿着大红嫁衣、顶着红盖头风风光光地出嫁了,还没等她走到喜堂,一溜儿的小婴儿忽然出现在她脚边,一个个地往她身上爬,嘴里还哭着叫着&ldo;娘,你怎么才来啊?&rdo;她一动都不敢动,深怕一抬脚就踩到那藕节般的胳膊,六神无主地喊了起来:&ldo;谁……这是谁家的小孩?&rdo;&ldo;娘子。&rdo;有人在外面柔声叫道。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简直要从胸口蹦出来;她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却一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她屏息一掀盖头……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天已经大亮,该早朝了。坐在那把龙椅上,沐奕言一直有些心不在焉,那盖头外的新郎到底是谁?她就瞟到了一眼大红的衣裳,却没看到新郎的脸,这让她整个人都剜心挠肺得难受。&ldo;陛下,户部!&rdo;一旁的洪宝小声地提醒了她一声,她激灵了一下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便看向俞镛之,只见俞镛之正定定地看着她,眼带忧虑。沐奕言尴尬地挺直了背,一眼便看见了站在中间出列启奏的户部丁尚书,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她笑了笑道:&ldo;这个……户部的奏折朕看了,丁尚书手头紧,朕也变不出银子来,不如大家一齐想想法子?&rdo;☆、户部哭穷一直是朝堂上的一景,往年就算是国库充盈时,一年也会有那么一两次,自沐奕言登基以来,先帝沐天尧在位时的一些弊病渐渐显露,日积月累,国库日渐吃紧。沐天尧是个好皇帝,在位的前几年,风调雨顺,他施行仁政,政务清明。到了后几年,中原地区连年天灾,沐天尧免了当地数年税收,一些官员见有机可乘,好些都谎报灾情,以骗取减免税收,从中中饱私囊,一些土豪富绅也趁机大发灾民财,圈地买地,却又将土地按在佃户头上,逃税免税。这些人沆瀣一气,和京中的世家子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沐天尧原本下定决心要好好整治,提拔了好些年轻官员,却没想到后院起火,满腹雄心却化为乌有,撒手西去。新帝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落魄皇子,底下的人更是肆无忌惮,以至于去年的税收才收缴了一半都不到,支出却还是那么多,国库不紧才怪。户部这次哭穷是真金白银,还提出了开源节流两点意见,一是加税,二是削减各部支出。朝中各部哪里肯让自己吃亏,自然一溜儿都是赞同第一点,沐奕言越听越是不是味儿,照目前的税制,这一加都是加在百姓头上,再收能多收多少?这好些大臣还都一溜儿地符合,这心里都有什么小九九?&ldo;吕大人,听说你有八个兄弟姐妹,是不是?&rdo;沐奕言打断了御史大夫吕泽豫的话,问道。吕泽豫正在大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一听这话,愣了一下。沐奕言在朝堂上轻易不发表意见,可一说话,总是有些出人意表,好些人都稀里糊涂地入了他的套。他仔细地想了想自己的话,觉得没什么破绽,点头应道:&ldo;是,多谢陛下挂牵。&rdo;&ldo;朕知道吕侯爷家出来个个都是英才啊,洛太妃就不用说了,吕大人更是了得,官拜三品,人中俊杰。&rdo;沐奕言微笑着说。吕泽豫有些矜持地笑了笑:&ldo;多谢陛下夸奖,只是比普通的人家好了些罢了。有两个兄弟也不是太争气。&rdo;沐奕言点了点头,一脸的恍然大悟:&ldo;你一说朕就想起来了,听说你的七弟现在还是赋闲在家,还有八妹嫁给了一个商户人家,是不是?&rdo;吕泽豫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僵硬地点了点头。&ldo;那如果今年吕侯爷大寿,要你们兄弟姐妹一人出一万两银子,外加奇珍异宝,这可怎么办?&rdo;沐奕言笑嘻嘻地问道。吕泽豫不悦地道:&ldo;陛下这是在说笑吗?我父亲怎么会提这样无理的要求?孝顺父母是本分,但送礼要量力而行,要是逼儿女倾家荡产送寿礼,这岂不是为老……&rdo;他一下子住了口,脸色铁青,心里暗骂道:这个黄毛小儿,又上了他的套了!沐奕言拍手赞道:&ldo;吕大人果然是人中俊杰,这么浅显的道理经吕大人一说,朕就彻底明白了,这大齐百姓都是朕的子民,朕身为天子,自然要一一顾及,加税一事,一定要量力而行,万万不能舍本逐末,让百姓们受了委屈。&rdo;吕泽豫冷笑一声道:&ldo;陛下这个比方有些危言耸听,先帝怜惜子民,本朝的税收本就不高,加税何谈会让百姓们倾家荡产?如果不加税,让各部裁撤开支,不能治本,如何能让国库充盈?&rdo;朝堂上大臣们都窃窃私语了起来,一旁的凌卫剑慢悠悠地道:&ldo;吕大人,陛下的比方虽然并不恰当,可也有几分道理。&rdo;吕泽豫叹气道:&ldo;加税的确是下下之策,可是,诸位臣工可有更好的法子?不如说出来一起探讨探讨?&rdo;俞镛之深吸了一口气,和凌卫剑对望了一眼,出列沉声道:&ldo;陛下,国库空虚动摇大齐根本,臣和几位大人已经探讨过了,臣有一策……&rdo;沐奕言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明白,俞镛之这是准备要开始税制改革了,可是,光是前段日子的清量土地便引来了这么多人的暗探,这要是一公然改制,他们这些年轻的大臣能抵受得了世家和贵族的反对吗?&ldo;俞爱卿且慢,&rdo;沐奕言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ldo;朕昨日做了一梦,梦见先帝,朕思及国库之事,便想向先帝讨个法子。&rdo;俞镛之愕然看着她,一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吕泽豫在一旁嘲讽地笑了笑:&ldo;陛下倒是机敏,梦中也不忘国事。&rdo;沐奕言正色道:&ldo;先帝比朕聪慧睿智不知道几百倍,想的法子自然比朕东拼西凑的强。&rdo;吕泽豫忍了好几口气:&ldo;那先帝赐下了什么法子?&rdo;沐奕言长叹了一声道:&ldo;先帝已经归列天庭,自然不肯轻易泄露天机,他只是神秘地笑了笑,用手按在朕的脑门上,说了一个字。&rdo;俞镛之朝着沐奕言看了过去,眼中带着几分探究,欲言又止,不过,最终他还是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应和着问道:&ldo;不知先帝说了一个什么字?&rdo;沐奕言一脸的困惑:&ldo;均,先帝说了一个均字,诸位爱卿倒是一起帮朕来琢磨琢磨,先帝这个字有何玄机?&rdo;这下朝臣们都说开了,有的说是要机会均等,广开言路,有的说要各部均力合作,有的干脆说是沐奕言听错了。俞镛之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沐奕言等大伙儿都说的差不多了,以手扶额,一脸的沉思:&ldo;先帝必有深意,朕愚钝,要好好去参一参天机,俞爱卿、凌爱卿你们稍候到朕这里来,丁爱卿,你先拟个折子,报个裁撤的预算上来,其余各部也自行先拟折子如何节约用度,今日就这样散了吧。&rdo;点墨阁里,沐奕言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紧锁,来回走动着,一连在门口张望了好几回。俞镛之率先进了点墨阁,凌卫剑紧随其后。沐奕言一见,终于松了一口气,略带责怪地道:&ldo;你们两个,太心急些了吧?&rdo;&ldo;臣怎么能不心急?&rdo;俞镛之轻叹了一声,&ldo;眼看着大齐日渐羸弱,臣心急如焚。&rdo;&ldo;那也总得有个万全之策啊,要是那些所谓世家群起而攻之,你这个出头鸟还不被人当枪把子打?&rdo;沐奕言有些恼了。凌卫剑左右看看,这才明白过来,打趣道:&ldo;原来陛下在担心镛之?臣是不是可以先行告退?&rdo;&ldo;卫剑!&rdo;俞镛之眉头紧皱,&ldo;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rdo;沐奕言这才觉得自己有些急切了,轻咳了两声正色道:&ldo;朕自然也担心凌爱卿,要是你有个闪失,语之非把朕的寝宫点着了不可。&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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