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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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威震寰宇的不灭文玩店看起来复古而朴素——复古在于旧,朴素在于破。曲折幽深的胡同里,一间不大的门脸,招牌上积着陈年的灰。

    赤语和花少推门而入,屋子里头倒是雅致利落,只是一个人影都没。花少扯开嗓子喊:“有无呢?写命师来了也不迎接!”话音落地,没人回应。赤语掀开后堂门帘,只见一人神色淡然坐在茶海前,气定神闲,眉目不转的开口道:“来者是客,茶水奉上,二位请坐。”

    花少大马金刀地坐在有无对面,“有无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也就那样儿。”有无微微一笑:“你要让我变成另外的模样又有何难,反正,人本来就有很多面孔,不是吗?”说着朝花少望去,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花少一怔,竟一时语塞。有无接着道:“有事快说,你们这种正规单位的,还是少往我这种邪门旁道的地方跑为好,我不想跟你们打交道。”花少把脸从茶杯里抬起来,“要不你混得这么边缘呢,一点都不上道儿!长话短说,我要文素汐的命书。”“还是这事?我还以为能有点更有意思的生意呢……”有无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本命书随意扔在桌上,“想要命书可以,把我要的东西拿来。”

    花少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正面朝下推给有无。一直没有出声的赤语忙按住他的手,急道:“你真的拿了人命?”“错!这不是命,而是生气。”说话间,照片上骤然喷薄出一股白色气息,转瞬即逝。“你夺走人的生气,人依然会死!”花少拨开赤语的手:“但不是现在。况且这个人如果本来就会死呢?不是一举两得吗?”又转向有无,“有无先生,这股生气会在半个月后散尽,到时候这个人的命自然是你的。”有无接过照片,收入怀中。赤语望向花少,坚持道:“究竟是谁?”花少避开他的眼神,“你就别管了,连文素汐都还没顾好,你还要顾别人?放心,我花少做事,肯定会滴水不漏的。你只需要知道——这个人本就劫数难逃。”

    见两人口径不一,纠缠不休,作壁上观的有无忽然笑了起来:“写命师花少手段高明,久闻不如见面。”花少蜷起食指,弹了弹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难得谦虚道:“上面管的太严,我也只是钻个空子而已,毕竟饭碗还得要!”有无闻言一笑,起身送客:“记住,我们没见过面。”

    事已至此,赤语只得拿起命书,稍一翻阅却神色大变。花少只探头一瞥,飞身拦住有无去路,赤语将命书翻开横于有无眼前:“为何会这样?”

    只见文素汐的命书空白一片,并无半字。

    有无神色狡黠:“恐怕这件事,你不该问我吧?”

    花少怒道:“不问你问谁?!我辛辛苦苦取到的人命,就换你一堆白纸?”

    “它确实是白纸,也确实是文素汐的命书。天定的命数被改变后,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也无法预知了。自从那个女人被赤语救下,没有按照命书所写那样死去,这里面就什么都没有了。”说完错开一步便是要走。

    “你为什么不早说?”赤语斜身一挡,哪里留得半点去路。

    有无只是莞尔:“你为什么不早问?”

    花少拉起架势,“看来有无先生是故意要坑我们哥俩一手了?给你个建议,把我的东西还回来,今天的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有无冷哼一声,“你也不打听打听,进了我有无手里的东西有人拿回去过吗?”

    “既然如此……”赤语两指一伸,唤出写命笔,不灭文玩店内顿时无风起浪,门口风铃兀自叮当作响。有无不屑一笑:“你现在还是戴罪之身,杀了我只能罪加一等。”赤语怒发冲冠只道“我不在乎!”

    “你也不在乎那个可怜的女人吗?如果没有你,这一切会更快了结,啊,不过兴许也是件好事。”

    一句话便像兜头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赤语的理智,悬于头顶疯转的写命笔逐渐停了动静,那冷火似的的蓝光渐收,褪去了赤语脸上的八分戾气。

    沉默片刻,赤语才再次抬起头:“既然如此,我就再与你换一样东西。”

    花少饶有趣味的朝赤语投去一眼,有无撩起长衫的前襟,不急不缓的朝檀木雕花的师爷椅上一座,端起八仙桌上的白瓷盖碗茶杯泯了一口茶,似不意外的挑眉道:“好啊,换什么?”

    得知赤语要拿写命笔去换化解文素汐下一次劫难时,花少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心道这孩子数学没学好,没了写命笔,就算化解了第二次劫难,那第三次劫难怎么办?且写命笔是写命师安生立命之本,可以说笔在人在,笔亡人亡,这傻子一定是失心疯了。不待他出言阻止,有无却哄然大笑,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写命笔于我,就是一废物。”

    听闻此言,花少不顾刚才本欲阻止赤语的初心,有无对写命笔的贬损就是对写命师最大的不敬,正要与其争辩一二。有无却闲闲的一抬手,示意不必多言:“我要的是这世间比人命更珍贵的东西,等你们找到了,再回来找我吧。”

    辅一走出不灭文玩店的大门,那玉砌雕花的门栏便消失于陋巷覆着青苔的砖墙之间,残瓦之下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两人站在陋巷之间,前无门后无窗,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花少憋了一肚子火气:“有无那家伙就是故弄玄虚!要拿比人命更珍贵的东西交换?就没有这样的东西!这人虚虚实实,不可信!”赤语神色凛然道:“现在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花少突然想到什么,兴奋道:“你不是也能预知未来的劫难吗?想想上次怎么做到的,这次照着去做啊!”

    赤语皱眉:“上次只是巧合,平日里我如何能那么做?”

    花少拉过赤语的手,“来来来,我教你。现在你就当我是文素汐,首先啊,你们一定面对面,用手抱住她的头,自己碰上去。如果你怕她乱动,不如一把将她摁在墙上,电视上演过的那样。”说着伸手抱住赤语的头,两人额头相抵。“你看,就这样,用眼神锁住她的眼睛,勾住她的魂。嗨,实在不行你就骗她说要跟她玩顶牛,没准也能出奇制胜!”

    赤语食指一点,隔开花少几欲贴面的脸,对这么近距离的亲昵颇为不适,“嗯……我还是自己看着办吧。”转身要走,突然又想起什么,回身严肃道:“对了,一会儿能帮我个忙吗?”

    “还帮?!”

    文素汐驱车赴约,望着眼前九曲十八绕的盘山公路,不禁想起和赤语的第一次相遇。当时万里无云的碧空好像闪过一道虹光,赤语就这么横空出世一般横亘在她的车前,那虚惊一场的车祸、百密一疏的公关危机、事发突然的拷贝事件和眼下前途未卜的新开始……全都和这个人有关。现在想来,那道虹光倒像是一个暗示,这个如惊雷降世的男人出现在她生命中的每一分都是惊心动魄,每一秒都是惊涛骇浪。

    出神间,将暗未暗的夜幕上,滕然一束火光冲天,窜至高处陡然炸裂,散下一朵璀璨火花。被那火光擦亮的瞬间,不远处隔离带的一株银杏树下,隐约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文素汐下意识的一脚踩住油门,车将将好停在那人身后,赤语负手站在悬崖边,脚下万家灯火,祥和安宁。

    相对无言,文素汐觉得自己简直要对这一刻的浪漫气氛过敏,再不说点什么恐怕要起疹子了,或者更严重点,休克也说不定。“那边好像有人在放烟花,也不知道符不符合防火规定哈哈。”赤语眉目传情却并不搭话,文素汐被看得发毛,“我晚上本来还约了别人谈发行的事,所以才穿成这样的……你别误会。那个,我认真地考虑过,有关你解约的事我还要再确认一遍,毕竟咱们可是有合约的,这时候解约,你不划算的,要赔偿的哦?”

    赤语朝文素汐迫近,神色看不出喜怒,只是距离太近不自觉给人一种压迫感,文素汐不由自主的后退,“有话好好说!你,你要解约是你的决定我拦不住,但也不能动手动脚的吧!”仅仅三步便抵身树下,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赤语捧住文素汐的脸,俯身向下,文素汐攀着赤语的手,杏目圆睁:“你,你要干嘛?”

    “别动。”两个字说得轻柔,并无半点胁迫霸道的意味,却如定身咒般,让文素汐心甘情愿的一动不动。

    眉心相抵,却没有画面闪现,赤语蹙眉低声说了句“看来,还是不行。”

    文素汐终于反应过来推开他,“停!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你约我过来的,你现在立刻给我说清楚你要干嘛?”

    赤语退开一步,正色道:“我今天约你来是想跟你说,我并不打算解约,除非你要赶我走。”说话间,远处又是一阵炸裂声。文素汐分明在赤语墨深的瞳孔里看到烟花在绽放。真是……好看到犯规。

    “那为什么,之前要那么说?”

    “我太自大了,以为自己控制得了一切。”

    文素汐一头雾水,“你说什么啊?控制什么?”

    “我自己。”赤语抬手握住文素汐的肩膀,小心地凑近。文素汐紧张地闭上了眼睛……不自觉的嘴唇微撅,却没有等到那温润潮湿的触感,额头上的温暖倏忽而至,倏忽离开。只听那人轻叹,“看来,还是不行。”

    “不行?”文素汐睁开眼睛看着咫尺之前一筹莫展的赤语,万分不解。

    赤语没读懂文素汐眉间隐约的期待,急着为自己的鲁莽找着不着边的借口:“我就是想……跟你玩顶牛?”文素汐简直没法解读眼下的情景,不知所措地重复:“顶牛?!”赤语乖巧的点了点头,以手作角在头上比了两个“6”,还学着牛叫哞哞两声。文素汐一个暴栗打在赤语头上:“大晚上的约我来这个破地方,就为了顶牛!?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

    赤语揉着头,一脸无辜的道了一声痛,那样子童稚无比,瞬间让人没了脾气。

    有一朵烟花窜起,行到半路却中途夭折,刺啦一声便没了动静,文素汐轻叹一声,似是希望落空。

    “还想看?”

    “这是我想看就能看的吗?这就够了,再多我会怀疑这是一场梦。”话音未落,头顶的街灯 “滋滋”着闪了两下,骤然照亮了对望的两人。接着盘山公路上的路等一盏一盏渐次亮起,仿佛一条白龙蜿蜒而上。文素汐惊喜地望着眼前这一幕,不觉惊叹“多像电影里的场景啊,先是烟花,然后所有路灯唰地亮了起来。”

    “应该只是到了开灯的时间而已。”赤语神色如常。

    “这种时候,就是要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走路,女孩呢,还得像这样转过身看着男孩倒着走,这样才有感觉。”文素汐睃了一眼赤语,抱怨道:“这么浪漫的一刻,为什么身边的人是你——浪费!”说着说着面朝赤语,倒退着往前走。

    “别走。”

    文素汐一怔,笑道:“没错!你入戏还挺快嘛,接着我就该说……”话还没说完,被一块石头绊住,摔了个四仰八叉。赤语伸手拉起她,笑着吐槽:“都说过让你别走了。”

    “算了算了,赶紧回家,没心情了!” 文素汐甩开赤语的手,迈开步子向车门走去。赤语追上她,提醒道:“你不是说约了人要开会吗?”

    “临时改时间了,不去了行不行?”

    正中下怀,赤语笑着说:“那,我们回家。”

    “你说你不解约了,是认真的吧?”

    “嗯。”

    “好,暂且相信你。如果以后你再敢提要走的事情,或者突然消失不见,我一定会追究你的法律责任。到时候就不止赔点钱那么简单了,明白?”

    “嗯,我答应你。”

    两人站在两盏路灯之间,被夹道的光线冲散了影子。文素汐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有一部分拓在了赤语的影子里,心里莫名愉悦。她抬头望向赤语,那人眼睛里的真诚一瞬间让人无比安心,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微信声打断。她打开手机,信息如潮水般涌来。只见新闻头图里胡东凯和朵拉在镁光灯下热烈拥吻。一时间关于两人分手继而复合的新闻标题甚喧尘上。

    两个小时前。

    秀场后台,化妆师在给胡东凯化妆。萍姐带着佳涵过来打招呼,胡东凯的经纪人忙殷勤的凑过去寒暄了一番。萍姐对佳涵使了个眼色,佳涵赶紧上前,把手里拎着的甜点递给胡东凯:“东凯哥,这是我亲手做的甜点。”

    胡东凯正在上眼妆,闭着眼睛说了声“巧了,我乳糖不耐受。”

    佳涵停在空中的手不知进退,萍姐伸手拿过去放在桌子上:“没事,那就放在这,一会给工作人员分了嘛。”

    从胡东凯的休息室走出来,佳涵面上便有些挂不住:“编的什么瞎话呀,还乳糖不耐受!”不远处朵拉、拿铁和化妆师们正朝这边走来,萍姐仿佛没看见朵拉似的,对朵拉的化妆师道:“你们几个,先跟我去把佳涵的造型做了。”众人看了眼朵拉又看回萍姐,不知如何回答。拿铁讪讪的出来打圆场:“萍姐,朵拉姐这边也到时间化妆了……”萍姐这才瞥了眼朵拉:“朵拉这不是带着妆吗?我看挺好。”说着便带着众人进了佳涵的休息室。

    朵拉不发一语的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闭目养神,拿铁心急地来回踱着步,“多少大牌厂商在下面坐着呢,这场秀的发挥直接影响明年的品牌合作。萍姐这招也太狠了,明显这是要打压你!”

    “顺其自然吧。”朵拉似乎不为所动。

    拿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瞥了眼化妆台上的化妆包,弱弱的问:“朵拉姐,要不我先给你画画?”

    T台上镁光灯随着音乐节奏闪烁,模特一个个走过。观众席上,萍姐看了看表,期待地望向后台方向。忙碌的秀场后台,模特们纷纷交错走过。服装师检查每一个模特身上的衣服,秀场导演在一旁观察着T台,同时指导着模特上台时间。导演带朵拉来到后台,胡东凯转头看到了朵拉,兴奋地打招呼,朵拉刚要说话,佳涵突然出现挎住胡东凯。

    佳涵:“凯哥,人家好紧张啊,压轴真的压力好大!”

    朵拉眉梢一挑,似有些打趣的说了一句“新搭档啊。”

    胡东凯避嫌的抽出被佳涵挎住的手,本欲解释,一张嘴的功夫,却被佳涵抢了先机:“朵拉姐,我知道之前一直是你跟凯哥压轴,不过为了配合你们分手的新闻,萍姐才把我安排在这的。你不会生我气吧?”

    朵拉笑得无懈可击,眼睛里却看不到丁点笑意,十足的女王姿态,不容半点挑衅,干脆利落地说了一句“当然不会。”

    这时从台上又下来一位模特。导演催促朵拉上场,朵拉深呼了一口气,步履生风地走上台去。胡东凯望着朵拉的背影,个中情绪复杂难辨,只听一旁的佳涵幽幽说了一句:“这一季主打的是爱和青春,青春还是我比朵拉姐要合适。爱嘛,等我们上了台就有了……”

    这看似自说自话的嘲讽,不知怎的就点醒了踌躇不前的胡东凯,他拇指拂过嘴角,笑得几分邪气:“青春还是你自己秀吧,我的爱,在台上。”说罢冲上舞台,那背影颇有几分舍生取义的潇洒无边。

    朵拉刚走至台中,冷不丁被拉了一把,心下大惊,却凭着多年舞台经验以一个优美婉转的姿势在胡东凯的臂弯里找到了支点,惊讶的神情还不待成型便化成一个无比精致的甜笑,引得台下灯光频闪,掌声阵阵。台下的萍姐神色不豫,恶狼般死盯着台上一对金童玉女。

    T台尽头,两人凭着默契摆了几组pose,胡东凯突然迫近,俯身贴于朵拉耳后,朵拉有些不知所措,本能的想要避开,几不可闻的听到一句“注意机位。”朵拉立刻职业性的寻到台下左侧的主机位,摆出完美无瑕的笑容,就在这时胡东凯突然吻住朵拉,秀场气氛顿时爆炸,观众发出尖叫声,闪光灯更加疯狂的闪烁。

    姜宇发现文素汐家附近暗中安装的摄像头,全部失去了信号。其中一枚摄像头传来的最后画面,正是赤语正对着镜头,嘲讽一笑。唐懋闻言起怒,有种处处受制于人的不甘,他吩咐姜宇加派人手,只要赤语是个人,就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而这厢,赤语和花少顶着毒辣的阳光在儒乐公司机房楼下蹲点,两个平均身高187的神颜男子,像两尊门神似的八风不动,引得来往路人频频回首,小声议论着莫不是哪家影视公司新签的艺人,用这种行为艺术的方式打活广告呢。还有胆大的女生跑来求合影,花少自然代劳了大部分粉丝需求,真像个训练有素的偶像似的。好不容易得着一个空闲,他终于忍不住抻起T恤扇风,牢骚不停:“我说,咱就不能上去等文素汐吗?”赤语死盯着公司大门,冷冷说了句:“请自便。”刚说完,便看见有人神色鬼祟地拿着相机拍着文素汐。赤语暗自警惕,抬脚追了过去。那人见有人来,机警的躲进电梯,没想到电梯门还剩最后一丝缝儿的时候,赤语闯了进来,那偷拍的人显然认识赤语,不自然地别过了头,佯装好奇的看着电子显示牌,却没发现自己根本没按楼层。

    赤语神态自若,随口道:“是唐懋的人?”

    那人脸色惨白,嘴上却逞强:“谁?不好意思,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赤语猛地出手,将那人按在电梯墙上,另一只手夺过相机,一张张照片翻过去。吃饭,走路,谈笑……全部都是文素汐。再开口眼神里便有了杀气:“别再让我看见你,离文素汐远点!”言毕手覆在相机上一用力,响起一阵细碎的电流声,相机闪光灯突突闪了几下,便再无作为,赤语将相机扔出电梯,看着那人连滚带爬地冲出电梯,捡起相机跑远。

    唐懋毕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赶巧”在文素汐的机房下面“偶遇”,顺便约她一同吃饭。文素汐在机房熬了一整天,此时正饿得头晕眼花,便也没有拒绝。两人说笑着走向停车场,唐懋不着痕迹的说:“你的片子向来捧新人,我看赤语离爆红不远了。”猛然提起赤语,文素汐稍有尴尬,但看唐懋此刻坦坦荡荡云淡风轻的样子,想来过去早已经过去,自己不该一味的小了心眼,真诚道:“赤语天资难得,只要遇到好的角色想不红都难,不过性格稍微有点不合群,恐怕演艺圈的路还不好走。”

    唐懋朗声一笑:“说的我倒是对他越来越好奇了”看向文素汐的眼神又似有不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这么特别?”文素汐仰头想了想:“动不动就生病,而且从来不好好吃饭,每次让他吃点东西就跟要他命似的。你说这要是未来要跑个路演什么的,他的身体怎么可能扛下来。”

    唐懋皱眉,沉吟道:“哦?不吃东西?”

    文素汐点头:“嗯,上次就吃了一颗银杏,整个人竟然昏倒了。”

    “是吗……”唐懋若有所思,旋即玩笑道:“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嘛?”

    几句话的功夫便也走到车前,唐懋帮文素汐打开车门,助理姜宇将车钥匙递给唐懋,欲言又止:“唐总……”唐懋会意,笑着对车里的文素汐道:“等我一会儿。”关好车门,与姜宇走开几步,冷然问了一句“怎么了?”

    “跟拍文素汐的人被赤语发现了!”

    此刻说话不便,唐懋便几句话打发了姜宇,回身打开车门,只见文素汐正拿着自己的手机发愣:“我的手机,在你的车里找到了。”唐懋瞬间定了定心神,说道应该是那晚我送你的时候不小心掉在车里了。

    “手机还有电,但是被人关机了。”文素汐仿若自言自语般,通话记录里横陈着十几通林浩树的未接来电,她脑子里隐约闪过一些画面,有人夺过她的手机,按下关机键,她抬手去抢,手机便滑进了座椅与门的夹缝中。随之而来的是唐懋阴恻恻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

    “会不会是你喝醉了,不小心按到了……”唐懋的推测并无漏洞,文素汐却疑云陡生:“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带我去了哪里?赤语又是在哪里带走我的?”文素汐目不转睛地盯着唐懋,连珠炮似的发问。唐懋的脸色渐渐变得冷峻,他上前抓住文素汐的手臂,微微用力,“素汐,你先上车,我慢慢给你解释。”

    文素汐正与唐懋僵持,只听一声怒喝“放开她”,赤语站在车边如金刚怒目,身后姜宇倒在地上痛苦的抱着腹部。文素汐见到赤语,心想他总是出现在最该出现的时候,不由的生出一丝安定确实之感。唐懋稍微一盘算便知道现在硬碰硬自己必然吃不到甜头,倒也并不显慌乱。自从上次江边一聚,他发现赤语掌握着钱宁的线索却引而不发,甚至在自己的前面毁掉了证据,虽然不太确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文素汐的态度就知道她尚且所知不多,那么赤语便必定有理由不能对她和盘托出。随即一笑,松开了抓住文素汐的手,坦然道“那天我也喝多了,才把你托付给他的,对吗赤语?”。赤语狠盯着唐懋伪善的脸,不屑与他多费口舌,上前紧紧握住了文素汐的手,柔声道:“走吧,回家。”说罢拉着文素汐离开。

    两人行到一处僻静之地,文素汐终于忍不住愤然挣脱赤语的手,直视他的眼睛:“是像他说的那样吗?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赤语之道一声:“你相信我吗?”

    文素汐看向赤语,描摹他的神情,他的眼睛,那么诚挚,让人不忍心去怀疑,可那在记忆里翻飞的画面,那骇人的让人不忍蹙睹的画面又是从何而来,她喃喃自语:“不……从现在开始,我只相信我自己。”

    一辆车突然驶近,堪堪擦着急于奔走的文素汐飞驰而过,赤语猛地将她拉回,揽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额头。那柔软的发丝掠过皮肤,明明轻柔无边,却又像一把把利刃来回在他心尖磋磨,让他的声音也有几分忍痛不禁的暗哑:“那晚我们俩在一起。你问我,这会不会是一场梦。”

    文素汐伏在赤语胸前,只听到耳朵里一阵阵鼓槌声声,一时也难以分辨到底是自己还是赤语的心跳。她抬头望向赤语,担心自己不经意间暴露了内心的情感,嘴硬道“我那是喝多了,你千万不要以为……”赤语低头,鼻尖几欲相接,距离近得容不下再多理智和思辨:“想知道我怎么回答的吗?”

    想知道,却无法思考,赤语的眼眸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漩涡,一旦对上了便坠着灵魂沉沦,跌进那不知深浅的暗夜,文素汐沉沦了,投降了,放弃了思考,她轻轻闭上眼,任凭那人的气息裹挟着自己。

    两额想触的瞬间。

    文素汐如坠梦境,那画面那么震撼人心,却又那么似曾相识:那片茫茫草原,满眼皆是蒲公英雨,眼前的男子身着猎猎白衣,在花田的另一头与自己遥遥相望,画面一转,战场上兵戎相接,厮杀一片,姞婉躺在某人的怀里,胸口被利箭刺穿,鲜红的血汩汩涌出,染红衣襟,她抬头望去,看见赤语悲痛哀绝的神色,如泣如诉。那是谁的记忆?为什么每每入梦?为什么那悲伤如此真切,那沉痛这般笃实?

    “素汐?”赤语低声轻唤。文素汐缓缓睁开双眼,看向一脸错愕的赤语,不知为什么,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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