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猪岛小说网 > 十国帝王 > 章三十四 天下势风起云涌 金陵城龙潭虎穴 2

章三十四 天下势风起云涌 金陵城龙潭虎穴 2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猪猪岛小说网 www.zhuzhudao.cc,最快更新十国帝王最新章节!

    金陵城左拥石头城右挈玄武湖,滚滚大江绕西环北,秦淮河绸带般安静流淌,南面江南半壁河山,风水上言其极具王气。若说江淮风物集聚扬州,金陵城便是江南手掌上最为璀璨耀眼的那颗明珠,太白有诗云:六代更霸王,遗迹见都城。至今秦淮间,礼乐秀群英。

    这一日,金陵城前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秋阳散漫和煦懒洋洋洒落,第五统领的马车将入未入,有那么一行人,轻裘博带骏马羽扇,正好到了城外长亭。

    抛却远远跟着的随从护卫不言,当先有三人,为首者气宇轩扬龙骧虎步,正是刚从湖南赶回的吴国大丞相徐知诰,跟在他身后的两人都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左边那些年轻稍大些,身材修长眉宇灵动,既有书卷气又极富仙风道骨,瞧着不似市井间的人物,倒像是天上星宿下凡一般,叫作史虚白,右边那个生得风流倜谠一表人才,唯独眉宇间的些许放浪之气未及尽殓,唤作韩熙载。

    亭子中虽有石案,徐知诰却无就座的意思,他站在亭檐下负手面向金陵城,许久不曾言语,仿佛那座安静祥和而不失雄伟的城池,在他眼中就如被展览千年的神女峰,而他则是长江之畔仰头凝望了她半生的翠竹。

    韩熙载安静站在亭中闭口不言,他在徐知诰面前还说不上甚么话,这回也不过是因为与史虚白交情深厚,才被后者拉着来一同见徐知诰,但在韩熙载看来,素有从谏如流广纳贤士之名的徐知诰,对他与史虚白并非如何看重。

    “昔某方至金陵,曾与丞相有言:中原方横流,独江淮阜,兵食俱足,当长驱以定大业,毋失事机,为他日悔。丞相不愿自江淮用兵北上,而纳宋齐丘率先伐楚之策,致使中原大举进攻江淮,长驱直入势如破竹,旬月间攻略近半州县,此时大吴左右失顾,实自食恶果也。”

    明明是惊人之语,史虚白说这话的时候却神色自若,既没有以下犯上的忌讳也没有痛心疾首的惋惜,仿佛在论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这就像棋盘中的双方厮杀正酣,而他始终不过是用局外人的语气在说话。

    徐知诰心中是何念头无从得知,但他脸上却无甚么异色,连看向金陵城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变化,这也表明史虚白的话并未如何打动他。

    史虚白、韩熙载都是北方士子,前两年才从北方南渡。

    前者出自齐鲁世家,因良好家学,年少时就已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中原战乱频繁时隐居嵩山,后与韩熙载一同来到金陵,此人才高八斗固然不错,但也有自负才学之辈的别样性子,性情不羁到堪称乖张,初到金陵就指着宋齐丘对徐知诰言:吾可代彼。

    宋齐丘自然不服气,想试试史虚白的才气,一次徐知诰与众人宴饮时,酒席游戏过半,宋齐丘请史虚白做些文章,那史虚白也不推辞,向徐知诰要了笔墨,就让数人共执纸张,也未沉吟思索,半醉半醒之间,口中一面诵读笔下一面书写,顷刻间写就诗、赋、碑、颂数篇,众人观之,只见词采磊落,遂无不惊服。

    原本宋齐丘也主张北伐,但史虚白与宋齐丘不同,他建议直接从江淮出兵北上,而宋齐丘却主张先图江南再行北征,两人既然理念不同且又有些私怨,故而谁也看不惯谁,这回徐知诰回归金陵将宋齐丘留在了湖南,史虚白才跑来向徐知诰进言,否则他断然是懒得看宋齐丘那张“臭脸”的。

    “大吴伐楚,乃朝廷计议,非是本相一言而决,再者如今木已成舟,于此纠缠无异,先生有大才,敢问何以教我?”徐知诰终于回过身来,但也并未向史虚白执礼,一个莫大问题被问的平淡无波。

    徐知诰并不介意史虚白性情不羁,身为人主他向来不缺胸襟,但史虚白明目张胆与宋齐丘过不去,徐知诰也不能寒了宋齐丘的心,毕竟宋齐丘才是他的大谋主与大功臣,所以这两年来徐知诰对史虚白一直不冷不热,在徐知诰看来,史虚白在他面前再如何放浪形骸,甚至是对他有所触犯都无大碍,但他一介新近南来的士子,对宋齐丘这等前辈功勋缺乏礼数敬畏,未免就显得太不知人情世故了。dudu1();

    史虚白也不介意徐知诰的冷淡态度,笑容如秋风般没有锋芒,问了一个看似出格的问题,“以大吴当下国力,若是与中原全面硬碰,恐无太大胜算,但若论局部争斗,大吴精甲二十万,人才如过江之鲤,并不畏惧中原。敢问丞相,若是楚地与江淮只能择其一地,丞相可愿舍弃另一鸡肋?”

    这话问出来莫说徐知诰,就连韩熙载脸色都有些微变,但史虚白却坦荡磊落直视徐知诰,完全没有避讳徐知诰可能到来的怒火。

    徐知诰轻笑一声,虽然称不上冰冷但却绝对没有暖意可言,“先生不言取地,却先让我舍地,这可与先生天纵之才不符。”

    “舍得舍得,没有舍何来得?天下万事万物,得失不过取舍之间,需要得一物便要相应舍弃另一物,以大吴当下情况,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史虚白这话说的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徐知诰本欲拂袖而去,但想了想,吴国如今的处境并不美好,朝廷也正值用人之际,故而勉强耐住性子,“如先生所言,中原方横流,独江淮阜,大吴立国半在江淮,何能舍弃?楚地江山,乃我大吴将士血战所得,沙场埋骨数万,岂能说弃就弃?如今楚王龟缩一隅,楚地大半已入我大吴囊中,就更无得而复失之理。又如先生所言,中原势大,我大吴要与中原相争,便不能不壮大己身,楚地乃是大吴与中原划江而治的第一步,得之则得江南,失之则失江山。先生若真要见用,还是论说一些实际之策得好。”

    独江淮阜中的“阜”字,意思是盛、物足民丰,通“富”。

    史虚白摇摇头,喟然叹息,“若是如此,某无可进言。”

    徐知诰复又看向金陵城,没有继续理会史虚白的意思,这般作态相当于变相下了送客令。

    史虚白见状也不打算自讨没趣,拉着韩熙载就要走,韩熙载本欲说些甚么,见好友心情低落,也就舍了这份心思,只是步履难免显得沉重,没有方才那般雄健轻快。

    韩熙载心里清楚,史虚白今日碰壁之后,怕是不愿再向徐知诰进言甚么,这也就意味着史虚白极有可能要离开金陵,再度过上隐居的日子,虽然这并不是韩熙载想要的结果,身为自负才学之士他如何能甘愿抱负才学被埋没,只不过当下却是没法子再多言了。

    两人刚要出亭,却听见徐知诰道了一声留步,回身时,两人见徐知诰看向韩熙载,“自入亭来,先生一直未有言语,难道不愿为大吴分忧?”

    韩熙载稍作沉吟,执礼道:“怕丞相不能纳。”

    徐知诰微笑,“先生未曾言语,安知我不会采纳?”dudu2();

    韩熙载看了史虚白一眼,见对方神色清淡,并无不耐介怀之意,这便好整以暇,“某之策,唯四字耳。”

    “但说无妨。”

    “楚守淮攻。”

    徐知诰有了些许兴致,“请先生详解。”

    韩熙载,字叔言,北海人,少曾隐居嵩山,与史虚白结识便在嵩山中,和史虚白不同的是,他有功名在身,同光年间擢进士第后为官,他的父亲韩-光嗣曾是平卢军节度副使,平卢军骄兵悍将不服管教,符习调任平卢军节度使时,军中将校不纳而逐之,推举韩-光嗣为留后,后来李嗣源整顿诸镇骄兵悍将,韩-光嗣被诛,韩熙载出逃,遂与史虚白结伴投奔吴国。

    因为早先贡举高中而且为官的原因,韩熙载在洛阳一带很有才名,但到了吴国之后却与史虚白一样,在中原士子南奔后多被擢用的情况下,落得一个落魄无官被当作食客豢养的处境,今日他与史虚白之所以在城外等候并且拦下徐知诰进言,而不是在府上与徐知诰相见,便是因为平日里少有见面说话的机会。

    在徐知诰眼中,韩熙载虽然有才学有才名,但他向来对其不甚看重,一方面固然是徐知诰不待见韩熙载“年少放浪、不守名检”的脾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韩-光嗣的缘故,虽说乱世用人重才不重德,但这也是相对而言,并非是说对德行就完全弃之不理了,韩-光嗣据镇自重落得被诛杀的下场,使得徐知诰对韩熙载的品性家教持怀疑态度,两者相加,也就怪不得徐知诰一直不用韩熙载。

    另外,看人讲究一个八观六验、六戚四隐,父辈、朋友都在六戚四隐的范畴内,韩熙载与史虚白这样放浪不羁的人日夜厮混,也就使得韩熙载在对史虚白看不太顺眼的徐知诰这里失分更多。

    徐知诰之所以耐着性子跟史虚白言谈半响,这之后又在两人临走之际多问了韩熙载一句,还是吴国如今形势所迫的原因,于此观之,大唐对吴国的征伐而造就的时势改变,的确影响了很多人的命运。所谓时势造英雄,大抵如此。

    韩熙载与徐知诰在石案前相对而坐,史虚白则倚靠在亭拦上举止随意,韩熙载对徐知诰道:“大吴已得楚地大半,余者不过朗、澧二州一隅之地而已,大吴伐楚之谋划,实已近乎完成,当此之际,治楚之策重在治理已得之地,而对朗、澧二州采取守势,朗、澧二州不得,无伤大雅无关大局,但若是执意攻打朗、澧二州,以朗州之地势与中原之雄兵,损精兵逾万折上将数十耗钱粮巨万,亦难功成,此其一也。”

    “其二,昔年李从璟出镇幽州北攻契丹时,曾有‘蚕食’之论,某深以为然,用在楚地亦是恰当,得楚大半而追击朗州,虎狼之态尽显,必然激怒马希声与李嗣源,届时马希声为保楚王之位,李嗣源为免尽失楚地,必然合力抗吴不留余地,鱼死网破必然两虎相伤,于治理楚地大局不利。此时舍朗、澧二州不顾而取守势,是为见好就收以退为进,马希声仍有两州之地可作楚王,不至于全然不顾身家性命,李嗣源保留日后进军楚地之余地,也不至于太过恼羞成怒。也即,只要王师能抵挡唐军几回反扑,马希声李嗣源见事不可为,亦难强求,如此三方各退一步,则楚地安矣。”

    “其三,楚地虽然山川险要地势复杂,但也是相对而言,前番益阳三战中原吃了大亏,势必再增精兵予以反攻,中原经年征伐不缺精兵猛将,大吴虽然不惧但也无需与其争一日之长短,此时采取守势构筑防线严防死守,便纵是中原精兵猛将无数,又能奈我何?楚地严守,则能抽调精兵赶赴江淮,江淮富足数倍于楚地,大吴该重点关照哪一方不言而喻。”

    “其四,守楚能得楚,如此数年之后,大吴实力大增,水师也势必重振,届时水陆并进直捣江陵,中原何以拒我?待得来日,我大军雄师百万,西取荆襄,入汉中锁两川,北出江淮,夺徐州攻齐鲁,数路并举逐鹿中原,中原如何挡我兵锋?如此,则大业可期也!”dudu3();

    韩熙载一番话说完,长亭内外一片寂静。

    徐知诰沉思不语双目明亮,史虚白微微颔首意气颇露。

    那照进亭中的阳光,都似明亮火热了几分。

    半响之后,韩熙载见徐知诰眼神清明,遂补充道:“此非某一家之言,实与史兄相互磋商而来。”

    徐知诰再看史虚白时,眼神与先前大不一样,他站起身,朝两人执礼,“若是畏名早先有此言论,何至于此?两位大才,请与某回府,今日秉烛夜谈。”

    畏名是史虚白的字,徐知诰这般称呼已是比那先生两字亲近许多。

    史虚白得了夸奖却不买账,平静摇头,“此为下策,何足道哉?”话虽如此,却也没有拒绝徐知诰的邀请。

    韩熙载方才的言论,抑或说韩熙载与史虚白共同制定的四字方略中,“西取荆襄,入汉中锁两川,北出江淮,夺徐州攻齐鲁”一句是为重中之重,其中“夺徐州攻齐鲁”几字,堪称是吴国接下来对江淮战事谋划的关键与目标,也是史虚白数次与徐知诰言说,要自江淮北伐中原的战略方针。

    大唐攻江淮,吴国被迫守土抵抗,但谁又能说这不是吴国的机会?只要吴国在江淮取胜,趁势夺得徐州轻而易举,而徐州作为南北斗争的兵家必争之地,北方据有徐州则能虎视江淮,南方得之则能进军齐鲁,进军齐鲁而后挥师西进直逼河南,是为顺势掩攻,成之易也,当年李存勖奇袭郓州而后灭梁,便是走得这条路。

    徐知诰带着史虚白、韩熙载离开长亭后,亭中顿时空了下来,但石案旁的余热却久未散去。

    史虚白,原本此时应该离开金陵,从此过上隐居生涯,再也不问世事,哪怕是在周世宗出兵江淮、中主李璟数次前往问计的情况下,也始终不肯言及一句国事。

    韩熙载,原本此时应该碌碌无为,直到李璟执政时才被起用,而后风流才气冠绝金陵,刚正不阿匡扶社稷,宋齐丘忌而不能制。

    在徐知诰、史虚白、韩熙载进入金陵城的时候,第五姑娘已经到了康福坊的一座寻常民宅内,金陵城中的康福坊声名在外,原因无它,此乃青楼汇集之所也,而第五姑娘打探金陵的步伐,便从踏足那座名动金陵的青楼开始。

本站推荐:重生之老子是皇帝医妃惊世采红回到宋朝当暴君回到明朝当王爷嫡长孙四季锦史上最强帝后清穿之四爷宠妃毒妃在上,邪王在下

十国帝王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猪猪岛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我是蓬蒿人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我是蓬蒿人并收藏十国帝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