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猪岛小说网 > 苍耳 > 第18章 苍耳前世(2)

第18章 苍耳前世(2)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猪猪岛小说网 www.zhuzhudao.cc,最快更新苍耳最新章节!

    梦境中的眼泪急遽流出,渗出了眼眶,浸湿轻轻缠住双眸的纱布,她的眼睛被刺痛——啊的一声尖叫,整个人从噩梦里剥离出来,晾在床上,喘息着,惊骇着,一身薄汗。

    但依旧是看不尽的黑暗。

    阮——阮——别——怕!

    黑暗之中,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落在她小小的肩膀上,发音很艰难,声音辨析不出感情色彩,不过几个简单的音节,但这几个音节如果是从傻子孟谨诚口中发出的话,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阮阮还没来得及应声,从门外突然走进的奶奶几乎是惊喜地尖叫:谨城,谨诚,是你在说话吗?

    阮阮看不见,但是她能感觉到老人的惊喜,奶奶踉跄着走到孟谨诚的面前,抓着他的手问,似乎有泪从她眼里滴落,布满她满脸沧桑的皱纹上。

    奇怪的是,论奶奶如何和孟谨诚说话,孟谨诚都再不吭声。似乎,之前的那句“阮——阮——别——怕!”根本不是他说的话,而是某种来自天外的神明之音。

    隔日,孟古放学后,揣着几块“花生牛扎”糖跑到奶奶屋子里找阮阮。他飞快的地开糖衣,在阮阮毫无准备的时候,将糖块塞到她嘴里。

    阮阮先是被这突然的“袭击”吓得“啊”了一声,没来得及尖叫,舌尖已经舔到了一丝甜意,而且也嗅到了特殊的薄荷清香。

    那种薄荷香是孟古臭美时给自己定义的,其实,不过是爱干净的小男孩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

    孟古问阮阮,好吃不?

    阮阮点点头,冲着孟古吐吐舌头,但是眉心依然因为眼睛的疼痛而轻轻皱着,烟雾缭绕一般。

    她默默地收下孟古的糖。小手翻转在口袋里,小心点数着,心里非常美:居然有七块糖啊!

    突然,她想起了孟谨诚昨夜突然而出的“话语”,就问孟古,说,谨诚小叔他从小就是傻子吗?

    孟古刚摇了摇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风一样闯进来的母亲马莲给扯着耳朵拎走了。

    马莲说,孟古!你每天放学不进来看看这个野孩子你是不是就心痒痒啊!

    〔36〕

    后来,孟古告诉阮阮,小叔以前很正常。是远近有名的小神童,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疯了……

    说到这里,孟古突然很严肃地看着阮阮,犹豫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说:小叔是……是个小流氓。

    孟古说完“小流氓”三个字,脸皮变得通红。

    懵懂少年眼里,“流氓”两个字多么严重,而且,两个情事懵懂的少年少女,谈论这个字眼,气氛突然尴尬。

    阮阮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然后她摇头,拼命地摇头,说:谨诚小叔怎么能是……不可能的!

    孟古的脸更红了,他也焦急,说,我也不相信的!可是学校里的很多人,很多人,都这么说他……

    孟古的声音低了下去,很显然,有些话,他无法告诉阮阮。在他上学的这些年,几乎是每天上学和放学的路上,总是在他身后指指点点地说:

    ——看,那就是孟谨诚那个小流氓的小侄儿!

    ——孟谨诚?不就是那个二傻子吗?

    ——可不是!幸亏傻了!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流氓呢!听说啊,那小子十几岁就……

    ——啊?还真了不得了!

    ——是吧?他大哥就是被他活活给气死的!

    ——那活该他变成傻子!

    ——你看他这个小侄子,别说,还真像小流氓小时候啊。那小流氓长相真俊,可惜前半生是流氓,后半生是傻子!真可惜了!

    ——哎,你说,他小侄子会不会也随他叔叔不学好,将来也变成流氓啊?

    ……

    就这样,孟古渐渐长大,青春期里,渐渐在这些蜚短流长中,对孟谨诚变得冷淡起来,他再也不绕着孟谨诚跑,再也不热情地喊他“小叔”,更不会跨到他的身上骑大马……

    他尽可能地躲着孟谨诚。尽管每一次孟谨诚看到他,都会热切地冲着他“咿啊”呼喊,可他决绝地给了孟谨诚一个背影。

    孟古的转变,是在他青春期后,突然理解了“流氓”的意思。

    在他小时候,别人说孟谨诚二傻子大流氓时,他总是维护地站在孟谨诚身边,和那些孩子对骂!试图用自己的小身体挡住那些扔向孟谨诚的小石子,和吐向孟谨诚的口水。

    尽管最后,常常是孟谨诚护住了小小的他,自己满身伤痕。

    然后,当奶奶赶来,那些小孩子一窝蜂跑开。孟谨诚才爬起身,看着身下无恙的小孟古,眼里挂着泪水,脸上带着伤口,但是还是咧着嘴巴傻傻地笑。

    那个时候的小孟古,要强的小孟古,暗自发誓,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将自己的傻小叔带离桃花寨子,不再让他被人欺负。

    可是后来,当少年孟古明白了“流氓”的意味,处于青春期的小孩,自尊变得那么固执也那么脆弱,他相信了那些蜚短流长,于是他对孟谨诚变得冷漠。

    从此,那小孩对着孟谨诚扔石头、吐口水,他就冷漠地离开。伪装自己不关心那个被一群小破孩给羞辱的孟谨诚……

    因为没有得到更好的治疗,阮阮的眼睛就这样耽搁了。

    当村头郎中给阮阮换下了纱布之后,阮阮的眼睛只是能看到光,却看不清楚,能看到人影晃动,却只是白茫茫中辨析不清地晃动。

    孟古在她面前摇晃着自己的手,然后,阮阮茫然地摇摇头,最后眼泪滚落。

    一滴一滴都落在孟古的掌心,滚烫,滚烫。

    孟古在她面前,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也哭了起来,说:对不起啊,阮阮!对不起啊!阮阮……他哭得那么伤心。

    阮阮就抱着他一起哭。

    孟谨诚在旁边,眉间轻轻拢着,看着这两个抱头痛哭的小孩,眼底突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份湿漉漉的氤氲。瞬间,又散去,了无痕迹。

    孟古已经记不得,阮阮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喊他——孟古哥哥。

    他只是记得,有一次,他放学回来,手里拿着一捧薄荷,然后原本靠在孟谨诚身边的阮阮似乎是闻到了气息,眼神一亮,脆着声音,喊了一句,孟古哥哥,是你吗?

    一声“哥哥”落入奶奶的耳朵里,就像惊雷,老人突然愣住了,看着眼前的孟古和阮阮。

    她的脸色铁青,对着阮阮说,以后不许乱喊!

    奶奶不允许阮阮喊孟古哥哥,就像她不允许阮阮喊谨诚叔叔一样。她指了指阮阮身后的谨城,对阮阮说,丫头,以后喊谨城哥哥。

    阮阮还没有理解过什么来,只是觉得身后孟谨诚的身体突然间有些僵硬。

    孟古看着奶奶,什么也不说,然后拉着阮阮企图走开。

    阮阮私底下盘算了半天,眉眼闪过一丝狡黠,得意地对孟古说,我喊谨诚哥哥的话……哈……你就得喊我姑姑了。孟古,快喊我姑姑!

    恰巧马莲买菜归来,瞥了一眼阮阮,又瞥了一眼婆婆,哂笑,哎哟,还姑姑呢?恐怕是得喊小婶婶吧!

    阮阮就是在那一个刻,感觉到了她和孟谨诚之间,有一丝不寻常的关系。这种关系不是她想要的,更不是孟谨诚想要的,而是自打她被带进这个家门后,奶奶便强行赋予他们的。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阮阮再也不会在每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将脑袋靠在孟谨诚的腿上,两个人心无罅隙地晒太阳。

    大概也是从那一天开始,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纯净如水的女孩,和一个心底纯白的傻子。

    一个人叽叽喳喳地说着各种事情,一个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傻笑着。

    美好总是脆弱的,转瞬流逝。

    对于孟谨诚来说,阮阮的疏远,似乎早已注定一样。大抵是经历过孟古的疏远,所以,他似乎并不悲伤。

    只是,每次他走在街上的时候,开始有人调笑他,说,哎——孟二,你的小媳妇呢?你不带在身边,可别让人家给拐走了!

    孟谨诚傻笑着,嘴角流下的口水,悄然落在衣裳上,如同泪痕。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手贱了一下,冲着孟谨诚扔了一块大石头,石头正中他的后脑勺。

    毫无预兆。

    风吹起他乌黑的发,拂开了石头击出的伤口,温热的鲜血汩汩渗出,因为头发的阻挡,从他的后脑勺缓缓流下。

    孟谨诚如同纸片一样,折叠,倒地,然后铺了开来……这时才有人大叫,快去马莲家,孟二被打死了!

    然后整条街道混乱起来,有人飞奔,有人呼喊,有人议论,更多的人在看热闹。孟谨诚眼睛闭上那一刻,眉目依然如画。

    算一算,时光流转,傻了已经十年。

    一个人有多少个十年呢?

    十年,可以让一个秘密烂在心间,也可以让一个秘密开成一朵花,日日夜夜醒在心里,日日夜夜。

    你们说,一个傻子会不会有秘密呢?

    〔37〕

    奶奶在孟谨诚的床前,老泪纵横,不住地抚摸着孟谨诚微凉的手,喃喃自语,我苦命的儿啊。

    夜深后,奶奶才离开孟谨诚的床边。

    她回到炕上后,阮阮在她身边假意装睡,直到感觉到奶奶入睡之后均匀的呼吸声,她才在黑暗中摸索着,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去。

    因为担心声响,她没有穿鞋子,光着脚底在地上,偶有尖利的石子,刺中她柔嫩的脚底,她也只能闭闭眼睛,小心吸一口气,继续摸索向前。

    孟谨诚已经昏迷了很久了,当阮阮摸索着来到他床边,她的小手触碰到他冰冷的、不复温暖的手指那一瞬间,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他是个傻子,却给了她人世间最大的温暖。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他的膝下嬉戏,接受他的善待和宠爱,她喜欢将自己的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腿边,她已然习惯了他的好和他的存在。虽然前段时间,曾经因为孟古说过的话对他心有隔阂,但是始终改变不了的是,他是整个孟家最疼她的那个人。

    她轻轻低唤哭泣,谨诚小叔……你不要死啊……你不要丢下阮阮啊……谨诚小叔……

    温柔的月光,轻盈如练,在缥缈的轻雾里,穿过屋前大树的枝丫,透过窗户,洒在她清秀的小脸蛋上,泪痕在月光下,莹莹点点,如同一条源于心脏的小溪,蜿蜒到她的眼角,滑过她小猫一样的脸庞。

    一滴。一滴。

    由滚烫瞬间冰凉,掉落在床单上,掉落在她与身量不符、短小的衣袖上,掉落在孟谨诚微温的手背上。

    暗夜里,他的手紧紧一缩,像是发噩梦,毫无征兆。梦境夹杂着往事,似乎要将他年轻的心脏生吞活剥了一般——

    梦里,他回到了十年前,桃花溪水飞流直下,漫过了草甸,跌下了山谷,碎裂的水珠,晶莹剔透,犹如一条小小的瀑布。

    那时的他,十一岁,是一个身影孤单的少年,浆洗过的白衬衫,粗布纺织的质地,在风中翻飞。

    他执拗地同固执的哥哥孟谨安辩解着——那个在女厕里看偷看的男生不是他!真不是他!他却成了倒霉的替死鬼,百口莫辩。

    可是,孟谨安却不肯相信他,只是一味地训斥他,要他去学校承认错误,请求学校不要开除他。

    后来,后来他只是执拗地不肯离开,然后,然后他只是推了他一把,孟谨安就重重地摔下山去,他伸手却触碰不及,无可救赎,只能在悬崖前放声大哭。

    他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后来,就这样,他开始了装疯卖傻,他担心警察发现,是自己害死了亲哥哥,自此之后,他变成了一个傻子,一个永远只能傻傻地活在人世间的人。

    人们都以为,他是受不了别人的非议而变傻的,无人知晓,曾经悬崖上那碎裂的一幕——

    碎裂的水珠。碎裂的血涌。碎裂的梦境。无人知晓的秘密。

    ……

    阮阮努力的地大眼睛,妄图可以看到他,看到他是否醒来。可是,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始终是茫茫然,她看不到床上的他,看不到那夜的明月光。

    于是,黑暗中,她的小手,小心翼翼、小心翼翼摸向他的脸,试图知晓,他是否已从昏迷中清醒。

    手指在摸索中摸过他温热的胸膛,摸过他轻抖的喉结,摸过他雕塑一样精致的下巴,摸过他因为病痛干燥的嘴唇,然后是他高挺的鼻梁——当她的小手摸向他的眼睛时,她多么希冀他的眼睛是睁开的啊,如同幽泉,在暗夜里望着自己,如同上次的奇迹一样,告诉她:阮阮,别怕。

    声音如同雪化。

    可是,他的眼睛却紧闭着,如同归巢的鸽子一样,安静地收拢了羽翼,沉睡在他的眼窝里。

    她的眼泪再次汹涌而至,眼睛如同针扎一般疼痛,异于往昔。

    哭到累极,她沉沉睡去。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他的身边,小小的身子,微抖的睫毛,带着泪痕的容颜,像一只倦飞的候鸟。而他,是她栖息的巢。

    破晓黎明的第一缕晨光映上屋前大树,身边的孟谨诚突然一阵微抖,仿佛一场噩梦终于醒来。

    他身体的抖动传到阮阮身上,她猛然惊醒,眼睛睁开那一瞬,是刺目的疼痛,黎明的光线依旧昏暗,可刺入她久未见光明的眼睛,惹得她泪眼模糊。

    几次努力后,她在泪水模糊里睁开了眼,光明对着她重新张开了怀抱,世界清亮,令她不敢想象。

    光影在模糊中渐渐聚焦、清晰。昏暗的晨光中,她看到了床上昏迷的他——

    苍白如玉的脸毫无血色,双眼紧闭,挡住了万里秋波,他的睫毛长而微翘,如同上好的墨染成的一样,嘴唇干裂,却挡不住他嘴巴原来温润的朱红色,仿佛只需一滴水的滋润,他便是往昔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只等一曲箫声,一缕月光,他便可从画中来。

    君子一笑,春风万里。

    不知为何,当时的阮阮看得目瞪口呆,居然遗忘了要为自己的眼睛复明而惊喜,只是呆呆地看着美得如同梦一样的孟谨诚,生怕眨眼之下,他又如同梦一样碎裂。

    十二岁,哦,不,再过几天就是十三岁了。

    十三岁,豆蔻盈盈之年,阮阮的心底,突然蔓生了一种奇异的情愫,这种奇异的情愫令人脸红、心跳、手心汗意满满。

    阮阮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抹泪,腿脚轻盈得像一只燕子。

    她奔向奶奶的屋子,甩着清凉的嗓子喊道,奶奶!奶奶!快来啊!快来看看谨诚小叔醒了!快来啊!

    阮阮复明这件事情,是孟古放学,看过醒来的孟谨诚后,奶奶告诉他的。

    孟古几乎是惊喜若狂地跑出门外,大喊,阮阮,你能看到了吗?

    当时的阮阮正端着水往屋里迈,和从屋内冲出来的孟古正好撞了一个正,根据动量守恒定律,他们两人齐齐倒向阮阮那个方向。

本站推荐:农家小福女我老婆是冰山女总裁豪婿撒野怪医圣手叶皓轩神级龙卫表小姐婚婚欲睡:顾少,轻一点朝仙道强行染指

苍耳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猪猪岛小说网只为原作者乐小米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乐小米并收藏苍耳最新章节